jimmyseeu

有哪些有关初恋的事是你永生难忘的？

 

 

虽然不确定是否会“永生难忘”，也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高二文理分班时凑到一个班的，因为两个人个子都高，坐在教室末尾的前后排。我这人比较随和，好几次找他搭话，他的反应都很冷淡，半天蹦不出几个字来，好像说话能累着他似的，就连小组讨论时也闷不吭声，特讨厌。所以我私底下都叫他“闷油瓶”，当然只是偷偷的，念书时我大体上是个乖学生，闷油瓶看起来挺凌厉的，我可打不过他。

 

我同桌喜欢闷油瓶，我们俩从高一就做同桌，关系挺好的。那时候她每天早上都会多带一盒酸奶，给闷油瓶时那小子不要，她就给我了。我同桌长得还挺可爱的，当时我搞不懂她看上闷油瓶哪点，这小子这么闷，和他搞对象还不得闷死啊（后来我被打脸了）。想来想去，也就是闷油瓶皮相比较俊，白白净净的，像个玉面书生。那会儿刚开始流行冰山系帅哥，算他走运，像我这种阳光小帅哥反而囤货了。

 

我同桌比较内向，想找闷油瓶时不好意思，就总让我先回头看看他在做什么。酸奶也不能白喝，我就时不时地把脖子扭过去再扭回来，向同桌汇报：“他在睡觉。”“他望天儿呢。”“他在玩橡皮。”“靠他怎么又在睡觉！天天睡觉成绩还这么好！”我一时愤慨，没控制住声音，把那小子吵醒了，抬起脸来冷冷地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紧张，情急智生，结结巴巴地说：“借、借我根笔。”他撩开眼皮看了我一眼，将手肘边的笔向桌沿推了推，接着重新趴回桌面上。我瞪着他的脑袋尖儿，很想伸出手指戳上去，然后我就伸手….把笔抓了过来，讪讪地转回身，光秃秃的中性笔被同桌当宝贝一样抢走了。那节语文课我没听进去，也学闷油瓶趴在桌上——发呆，这小子真怪，我暗暗地想。

 

也许是眉来眼去多了，不知不觉中就看对眼了，说起来…..当时不觉得，现在回忆起来，我这算撬了我同桌的墙角….？

 

 

我不是心机boy….打死我也想不到自己会和闷油瓶搞到一起啊，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无所谓啦，我同桌两年前就结婚了，和我哥儿们，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有情有义一胖子。我还是伴郎呢！婚礼上我同桌真心实意想介绍她的小姐妹给我认识，被我打哈哈两杯酒混过去了，胖子盯着我挺认真地问“你是不是还想着小哥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倒满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还是说回小哥吧，就是闷油瓶。我对闷油瓶挺好奇的，某种程度上偏见也是关注的开始。男生之间有很多说小话的机会，体育课列队时我站他旁边，男生的队伍前面是女孩子在做热身，理科班的女孩子寥寥可数，周围男生的眼睛个顶个往那边瞄，唯独闷油瓶，垂着头不晓得想什么。

 

“喂，”我大着胆子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哥，我同桌给你酸奶，你为什么老不要啊？”

他没理我，却也没把我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甩下去，我决定把装熟进行到底，笑嘻嘻地说：“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闷油瓶总算回应我，皱了皱眉，道：“不喜欢。”

 

不喜欢酸奶还是不喜欢我同桌？我没来得及一鼓作气问清楚，就被体育老师点名批评了，“列队时不要聊天，你，绕操场跑一圈！”

 

聊天也要有人陪我聊啊！我气鼓鼓地望向闷油瓶，这家伙站得笔挺，目视前方，一副“我很无辜和我无关”的样子，好吧，忘了他是校田径队的，体育老师的爱将，而且确实是我找他说话的…..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完圈时，队伍已经解散自由活动了，我走到树下拿放在角落里的水瓶子，闷油瓶也在那里，不过我现在不想和他说话。我坐在树荫下静静地休息，闷油瓶竟然主动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我偏头瞅瞅他，没好气道：“干嘛？”

 

他一声不吭地打量我，忽然伸手在我小腿上捏了一把，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径吓了一跳，惊道：“你做什么？！”

 

他收回手，没事儿人一样在衣服上拍了拍，慢悠悠道：“你跑步姿势不对，肉太散。”

 

我的心情，用现在的话说，是日了狗的，不过我的视线正巧落在他结实的小腿肚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看得我心里一堵，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张口就问：“那你教我？”

 

我记得那时候，他应该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是啊，都是些细枝末节，很奇怪这些我都记得，大概我们之间没发生过轰轰烈烈的大事，所经历过的就是读书时最普通的校园生活，像是胖子的校服后面被画了一个大大的懒羊羊在人群中特别显眼，我所拥有的，比较不一样的，就是这些小事了。

 

那之后我们开始一起跑步。闷油瓶住校，他有晨跑的习惯，跑完步直接到教室上早自习。我家虽然离学校不远，但为了多睡会儿懒觉，我干脆直接省略了在家吃早饭的过程。有次跑着跑着肚子突然疼起来，蹲在地上缓了好半天。大概是我的脸色难看，闷油瓶俯身问怎么了。

“没吃早饭….”

 

他二话没说，提起我的书包把我领到学校的食堂。我还没在食堂吃过早餐，揉着肚子靠在椅子上休息，闷油瓶端着一碗粥和两个包子走过来。他把餐盘放在我面前，用下巴指了指，“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我还跟他客气了一下，问“小哥，你不吃？”

 

他摇头说吃过了，于是我在闷油瓶的注视下吃饭，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不耐烦嫌我浪费时间之类的，借着喝粥的时候我藏在碗后面偷瞄他，他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或许又在发呆。他发呆时也从来不会露出茫然的眼神，从来都是黑沉沉很平稳的，眼下他的眼睛黑黑亮亮，挺有精神，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没头没脑这都在想什么，我赶紧晃了晃头，加快了进食的进程，放下筷子时闷油瓶问我：“饱了吗？”

 

“饱了饱了。”我忙不迭点头，“麻烦你了，我把饭钱给你吧。”

 

他没要，并且从第二天开始，跑步前先带我去食堂吃饭。这让我有点吃惊，毕竟不久前我们还是见面打个招呼他都不怎么理我的关系，现在竟然天天搭伙跑步又一起吃饭，仔细想想，这段时间我每次回头看他，他虽然还不爱说话，却也知道用眼神回应我。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尽相同，我慢慢意识到，他并非我以前多次腹诽的那般孤僻，该叫面冷心热吗？

 

我兴冲冲地把喜讯告知同桌：“他（闷油瓶）快被我拿下啦！他人挺好的，挺好处！”

 

我同桌却一点没开心的样子，反倒颇为沮丧：“我怎么不觉得….”

 

闷油瓶也真是，不知道傻还是缺根弦，对我同桌的屡屡示好无动于衷，班上不少人都看出来了，胖子尤其气得牙痒痒，撸起袖子就要找他干架，被我拦下来了。为了安抚胖子的情绪我附和他说了不少闷油瓶的坏话，“睁眼瞎”、“注孤生”、“一辈子娶不着老婆”之类的，真希望都是童言无忌。

 

期中体育测试时我的成绩突飞猛进，体育老师说下次运动会我可以报接力了。我一把揽过闷油瓶的肩膀，“都是他教我的！”下课后我拉着闷油瓶去小卖部买零食，念叨着得好好感谢他。我随手拿了盒酸奶给他，结账时才记起他说过不喜欢。“小哥，你爱喝什么我给你…..”

 

我扭头看向他，登时愣住了，他已经拆开酸奶盖，仰头喝了一口，乳白色的奶沫粘在他嘴唇上沿，整整齐齐的像是一圈经过修剪的小胡子，他的喉结滚了滚，放下盒子用目光询问我。

 

“吸…你怎么不用吸管啊…..”

 

闷油瓶摇摇头，探出舌尖向上舔了一遭，小胡子顷刻间被消灭掉了，他隐约勾了勾唇角，对我说：“谢谢。”

 

我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我以前应该是直的吧，逢年过节老妈还老拿我幼儿园时暗恋大班小姐姐当趣事来说，至于现在，我也不清楚….不是逃避现实，因为除了和闷油瓶这段懵懵懂懂的感情，我没再和其他人发展过超出朋友的亲密关系。不是说青春期时的性向是模糊的很容易受到影响吗，也许就在那段时期我出了点问题。

 

我慌了一阵子，感觉自己得病了似的，和闷油瓶相处时再做不到像以前那么大大咧咧。他盯着我看时心脏怦怦飞跳，当他不理我时，心里面又像被筛子堵住了，徘徊在弯弯绕绕的小迷宫里，总也走不出去，像热锅上的蚂蚁，烦闷不堪。

 

我开始躲着闷油瓶。

 

我跟他说早上不想再跑步了，他垂着眼默不作声，我感到些微失落，无论有没有我都不会影响他晨跑的习惯。隔天我睡过头了，火急火燎地冲到学校还是误了早课，好在老班没在。我走到座位，放下书包时怔了怔，书桌上透明的食品袋里装着几个圆滚滚的肉包，袋子上挂着蒸汽凝成的水珠，用手摸了摸，还是温乎的。

 

“他给你的。”同桌压低声音对我说，她的脸上有些羡慕，我心头一紧，回头看向闷油瓶，他埋头做题，专注得很，几秒之后才感受到我的视线，抬眼与我四目相对。

 

我不敢与他对视，垂着眼睛说：“小哥，谢谢，我..我在家里吃过了。”

 

他盯了我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坐在位子上拿出课本，第一节语文课要考背诵，应该再复习一遍，可我压根看不进去，心里面很茫然，我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说谎。

 

我同桌也不怎么热络地让我关注闷油瓶的动态了，我想她是准备放弃，加上上次月考她成绩下滑，学业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这样也挺好，我暗搓搓地琢磨，还真无法想象闷油瓶和哪个女生像学校里其他小情侣那样眉来眼去拉拉扯扯的样子。虽然我同桌会有点儿伤心，正好可以鼓励胖子乘虚而入，要是成了岂不两全其美。

 

但很快我发现同桌比我想的长情，还很聪明地转换了策略，我同桌数学不好，而闷油瓶的理综成绩是年级第一，某天她拿着试卷娇羞地问闷油瓶能不能给她讲道题。当时我就坐在前排，耳朵尖尖竖起来，心想应该不会答应吧，他平时那么冷淡……后面好半天没声音，我忍不住好奇回头看，闷油瓶已经在纸上推算起来，我同桌弯腰站在一边，垂下的发尾扫过闷油瓶的耳朵，也不知道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的是试卷还是闷油瓶。

 

同桌坐回来时满脸都是笑意，我耷拉着脑袋趴在胳膊上看着她，忍不住嘀咕道：“我也会，怎么不问我啊….”

 

她顾着开心，根本没听到，我把头埋进臂窝里，心里面闷闷的。

 

有一就有二，胖子和我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人的脑袋凑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我埋怨他“你怎么不好好学数学？”他难得没和我斗嘴，垂头丧气的看起来很沮丧，我们俩萎靡的气势活像两只战败的公鸡。

 

心里面犹如烧着一股闷火，我说服自己那只是替胖子着急。虽然闷油瓶讲题时从来都心无旁骛，但两个人现在接触的机会多了，难保不会日久生情。想我和闷油瓶也正是因为有独处的时光才慢慢熟悉起来，再这样下去，有天和他一起吃早饭的人会变成我同桌也说不定。

 

许是那段时间一直胡思乱想，脑子一团浆糊，再一次月考放榜时我的成绩也退步了。胖子不懂我问什么捧着数学卷子傻笑，“喂喂，别傻了吧你，下次好好考就行！”

 

我推开他，一个箭步冲回座位，把卷子往闷油瓶桌上一摊，对他咧嘴一笑：“小哥，给我讲讲题呗？”

 

课间有限的时间里闷油瓶开始稍显忙碌，我和我同桌三五不时转身向他请教，偶尔胖子也凑过来套近乎，他的想法是先和闷油瓶混熟，再以兄弟情义裹挟他不许对我同桌出手。

 

下课铃一响，我假装看不见同桌瞪着我的目光，扭过头把本子往前一搁，抢先占领了闷油瓶的书桌，并摆出求知若渴的表情，“小哥你帮我看看，这道题又错了，这类型的题我老出错，你给我好好讲讲。”

 

闷油瓶低头看题，而我盯着他垂落下来的睫毛，蓦地有点出神。他的皮肤很白，干干净净的也不见起痘，而他的五官各有各的好，眉毛硬挺，眼睛漆黑明亮，鼻梁挺直，嘴唇却薄薄的，时常不轻不重地抿在一起，有一种冷静的严肃。

 

我怔怔地盯着他，竟然发起呆了，直到他接连叫了我两次，我猛地一惊，只见他淡淡地望着我，问我听懂了没。

 

我脸上一热，胡乱点点头，收起本子跟他道谢，匆忙间眼神撞到他的，又是一愣，他的眼睛浅浅地弯起，里面分明堆着朗朗笑意。

 

 

当然不是单恋啊，还没看出闷油瓶对我有意思的人简直比当年的我还要迟钝。好吧说太多自己的心情了，接下来就说说我怎么发现闷油瓶喜欢我的吧，可能要叫你们失望了，因为实在很平淡，也并没有什么浪漫。

 

天气渐渐热起来，教室里没装空调，两侧墙壁各挂了三台电扇，坐得远了还是不够吹。同学们商量着体育课的时候打场水仗解解暑，临近高三学习压力大，难得有放松的时候，班任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我们闹一次了。用班费从学校后门的小超市买了两大桶水球，很多人还自费采购了水枪。这场水仗打得酣畅淋漓，场面残暴，我成了重点攻击对象，各路轰炸下湿了个里里外外从头到脚。

 

闷油瓶没参与大战，大概又躲在教室睡觉，而我自顾不暇也没空闲拉他过来。直到下课铃响时，我还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来的水球给袭胸了。我几乎是滴答着水往回走，先去水房拧干衣服上的水。湿糊糊的衣裤贴在身上难受，但也没办法，天气热，坐在教室里风扇吹一会儿，该就干得差不多了。

 

我一边往教室走，一边低头盯着校服上衣微微发愁。男生夏季校服的T恤是白色的，料子不怎么好，泡了水就发透，我身上这件已经像是透视装，胸腹的形状都勾勒出来了，还好我没什么赘肉，但也没有帅气的腹肌。

 

教室里闹哄哄的，几个诸如胖子这样豪放的男生干脆直接光膀子了，我同桌是女生，我不太好意思这样，便忍着黏腻的感觉坐下来了。闷油瓶在做题，我跟他打了个招呼：“小哥你看我，都湿透了，你没玩儿真可惜。”

 

他瞥了我一眼，皱皱眉，显露些许不悦的表情，我被他盯得不解，左右瞧了瞧，还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身上，“怎么了？我身上有怪味儿吗？”

 

他不做声，仍是一错不错地打量我，恰时上课铃响，我正欲转身坐好，闷油瓶忽然起身，一下子扯住我的手腕朝外拉。

 

“小哥，上…上课了！”

 

他步子很快，径直往前，头也不回，我只好快走两步跟上他。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腕，我的心里咚咚打鼓，不晓得突然间他连课也不上拉着我做什么，我哪里惹他生气了吗？

 

一直走到水房闷油瓶才放开我，已经上课了水房没人，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飞快脱掉上衣扔给我，沉声说：“换上这个。”

 

我呆呆地接过衣服，整个人僵在原地傻了似的，闷油瓶见我不动弹，又皱了皱眉，催促道：“换上。”

 

“…..喔。”

 

我垂下头，用手指头抠着闷油瓶的校服上衣，慢吞吞地问：“那你穿什么？”

 

他用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抬起眼，发现他的上身已经套上了秋季的校服外套，天热了穿不上，闷油瓶平时就搭在椅背上。

 

我盯着他，闷油瓶面露疑惑，有些迟疑地问：“….不想穿？”

 

我摇摇头，脸蹭得热了起来。

 

他的衣服被我攥在手心，攥得太紧，皱巴巴的，我们俩尺码一样，穿上很合身。闷油瓶看了看我，不大自在地撇开目光，低声说：“回去上课。”

 

“…..喔。”我小声回应，撩开眼尾偷偷看他，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心却舒舒的。

 

我小心地碰了碰他的手背。蹭了一下、两下、三四五六下，闷油瓶的脚步忽的一顿，我浑身都绷紧了，眉心飞跳，咽了咽口水，才敢抬起脸看他。他黑亮的眼睛里燃着奇异的光，那样生动的表情衬得他愈发英俊了，他的目光笔直，缓缓地向我靠近。

我的额头有一点痒。

 

大概是和闷油瓶一起的缘故，回教室时英语老师竟然没训我们。我同桌迫不及待地揪住我的衣角问“你们干什么去了？”我当时装傻，或许真的有点傻，眨了眨眼睛不说话，她很快就不理我了。背后有道火辣辣的视线一直盯着我，我把头埋在桌上，无声地傻笑。

 

 

有人说我用湿身诱惑搞定了闷油瓶….大概吧，我们都没说过什么表白的话，那时候真的太青涩了，也不像现在的高中生懂那么多。那天水房之后闷油瓶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现，相处时行动如常，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摸不准他是怎么个意思。我试探地问他“还跑步吗？”他点点头，然后我们又一起规规矩矩地吃早饭、跑步、交流学习了。

 

我都有些怀疑那天发生的事是我瞎想出来的了。有天放学早，男生们一起打球，难得闷油瓶也去了，我因为总是分神往他那边瞟，打得特别臭，还被队友给骂了。散场后我拖着步子落在人群后面，其他人说要组局搓一顿，我借口有事不去，闷油瓶当然也不去。

 

闷油瓶拧开水递给我，我正口渴，咕咚咚喝了好几口，放下瓶子打算拧上瓶盖时，他伸手把水瓶拿走了，毫不避讳地对着瓶口直接喝起来。我擦了擦嘴巴，男生之间喝一瓶水也是正常的，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想东想西，徒增烦恼。

 

我们朝后门走，学生宿舍在那个方向，闷油瓶看了看我，问：“不回家？”

 

 “回，我先去后门文教买个….买个本儿。”

 

学校里没什么人了，傍晚小风吹着，天上还有些残阳的色彩，反正当时气氛挺好的，我寻思着花前月下我们要不要向彼此走近一步依偎着散热，眼睛三五不时地扫向闷油瓶，他却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那么宽的路，我视而不见，故意往他身边挤，他的步子闲散而稳健，和我肩膀挨着肩膀，手背时不时撞在一起。闷油瓶稍稍侧过头，目光停在我身上，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嗓子眼里哼出了几句不成音节的小调。

 

眼看就要走到尽头了，学生宿舍的玻璃门内透出暖融融的灯光，那里面有冷气，走进门去便与这闷热的夏季隔绝开了。手背与闷油瓶皮肤相贴，他的体温偏低，清凉凉的很舒服，我们的距离那样近。宿舍楼门口的台阶近在脚下，心头倏尔涌上一股强烈的惆怅，那样的怅然近乎汹涌，我停下脚步叫住闷油瓶。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伸手去捉闷油瓶的手，第一次瞄准失败了，紧接着，悬着的手掌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握进掌中，闷油瓶牵了我的手。

 

你能想象吗，两根电线杆子杵在宿舍楼口一动不动，从黄昏走到日落，门口的保安探出头看了眼，确认我们不是在争执拉扯后嘟囔了句什么，又缩回了值班室，宿舍楼里没有一个人进出，四周是一片静谧的暗响，只有我和他。

 

他微笑的表情我永生难忘。

 

 

不是我藏着故意不说，你们想看那些亲亲抱抱的我们都没有过呀，真的，没打过啵，拥抱的话，勉强算抱过吧。有一次我很着急地跑楼梯，为了什么事不记得了，在哪里跌倒也记不清，记忆深刻的只有我把闷油瓶扑倒在地上那个画面。不晓得是谁撒水了没擦，这么巧闷油瓶迎面走来当了我的肉垫，因为脚底打滑我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稳稳地接住我，有些惊讶地望着我。

 

我们两个的脸挨得极近，我屏住呼吸望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脸却慢慢地涨红了。

“小哥，你…你的手。”

 

闷油瓶的脸上隐隐透出可疑的红晕，难得露出尴尬的模样，他把手向上抬了抬，拍拍我的腰，说：“先起来。”

 

我们一前一后地站起身，他像是忘了本来要下楼的，跟我往同个方向走。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拥挤，我的脑子晕乎乎的，搞不清他刚才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的手在我的屁股上停留了三十秒，就是我们之间有过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我也很想和你们说“谢谢大家的祝福现在我们结婚了他是我老公”，但现实是，高三毕业前夕他失踪了，突然不来上学。我问遍了所有老师同学，大家对他的家庭背景竟然一无所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他有一部移动电话，号码只有我知道，起初那段时间我发了疯地播那个号码祈祷有人接听，但电话那头永远只有冷冰冰的停机提示音。

 

我时常对着闷油瓶的座位发怔，后悔对他了解得太少，那么多次一起跑步一起吃饭，课间犯困时他陪我在栏杆边吹风，我怎么不多问一问，这么简单的相处也会消失掉。

 

后来家里出了些事，我爷爷在老家病故了，我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祖孙俩感情很深。我请了几天假回去奔丧，再回到学校时高考已经为期不远，即便接连的打击让人身心俱疲，我也必须强迫自己集中心神对付考试。考个好大学，闷油瓶成绩那么好，或许可以在哪个大学再遇见他呢…..？

 

大学里当然没有闷油瓶，哪里都没有闷油瓶。现在我想起他时，只希望他还平平安安地活在世上，不管他还记不记得我，我希望他一切都好。而我所讲述的这些过往，都属于我。

 

 

谢谢你们的祝福，我都看到了。关于要不要放弃，其实我没有在坚持什么，所以也无所谓放弃。但是我想有一个人说的对，我和他之间发生过的确实很美好。也许每个人的初恋对于他们而言都很美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永生难忘的事。过了这么多年，遇到那么多人，男的女的，没一个人给我他的感觉。

当了快30年光棍，应该还得继续，这该死的，美好的，初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