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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男人多，吴邪爸爸在厨房里忙活，二叔三叔在客厅下棋，奶奶和老妈吃水果看电视，吴邪这里走一走那里瞧一眼，三叔下错了一步想悔棋，被二叔喝止便抵赖不下了，二叔转而把注意力投到他身上。吴邪规规矩矩地坐好，期末考成绩不错，在学校也没有闯祸，他是家里的乖孩子。

二叔话不多，叮嘱了两句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吴邪笑眯眯地伸手接，三叔的红包抢先拍在他掌心，“小邪你数数，三叔给的肯定比老二多，老二抠门。”

两个红包分量都不轻，吴邪两个叔叔至今未婚，他是吴家的三代独孙，从小到大收的红包攒在一起数目不菲，以前他都交给老妈保管，不过今年….他打算挥霍一回。

吴邪溜回房间，把二叔三叔给的两个红包加上刚才奶奶塞给自己的都摊开来数了数，嘴角禁不住扬起，预算充足，他早定下主意给张起灵买个手机。

房间里待了没一会收到老妈的传唤，吴邪把一张张红火的票子叠起来放进抽屉，低头看了眼手机，从胸中呼出一口气，笑着走出门去。

吴邪坐到沙发边上，给奶奶捶肩，眼睛盯着电视里放的古装剧，片刻之后也跟着看得津津有味，大人在一旁聊天，也一句不落的传进耳朵里。吴邪爸爸年后有个出国考察的项目，预计出差几个月，吴邪妈妈是大夫，工作本来就忙，儿子快升高三了，余下的这半个学期很重要，她担心照顾不过来。

“那么大的小伙子哪用操心，不行让他住我那儿。”三叔满不在意地说，吴邪的奶奶睨了小儿子一眼:“你那些狐朋狗友，还不打扰小邪学习。”

三叔显出不服气的样子，吴邪憋着笑，手上的动作忽的一顿，脑中迅速涌现起一个想法，他来不及仔细斟酌，脱口道：“不然下学期我住校吧。”

见一家人都盯着他看，吴邪稳住心情，解释道：“开学晚自习还得延后，我妈每天接我不方便。我同桌，就是考年级第一的，他也住校，我去他宿舍看过，环境挺好的。”

老妈最后也没表态同不同意，说以后再定，正好吴邪爸爸招呼大家开饭了，一家人向饭厅聚拢。吴邪觉得这事有谱，刚才老妈脸上一副思索的表情，他心中暗暗雀跃，预备过一阵再找个合适的时机重提住校的事。

张起灵的靴子踩在积雪上涩涩作响，鹅毛般的雪片落在深灰色毛线帽上，他的脸被不间断的风雪拍得通红，身后的脚印很快被簌簌落下的新雪覆盖。

今夜的村庄远远望去像茫茫天地里盛开的一片柿子树，挨家挨户的灯笼都点亮了，一顶顶昏红的灯影映在雪上，迈进去仿佛踏进了火焰的余晖里，走在路上朦胧听见村户家里的欢声笑语，饭菜的香气顺着烟囱飘到空中，风雪夜归的人不由得加快步伐，向往温暖热闹的家中去。

张起灵把冻僵的手缩进袖口，拍了拍面前的门，屋子里电视声很吵，三四次之后才有人开门。门只开了一道缝，暖色的光线透过缝隙流泻而出，张起灵向前探身，道出来意：“我想打个电话。”

屋子里的人打量他几眼，是个生面孔，兴许是哪家的亲戚过年来串门的。现在村子里多数人都用上手机了，有固定电话的人家寥寥，这户人家开杂货铺，过去的电话线路一直没拆，偶尔有人专门来用电话，既方便邻里，也能赚几个零钱。

风穿过门缝呼呼地涌进来，村户瞧见孩子冻红的脸，把门敞开让人进到屋里来。室内室外全然是两个季节，灯火通明，里屋看不见的女人朝外喊：“是谁啊？”张起灵低头望向被自己鞋底踏上污泥的地面，搓了搓手指，从兜里掏出钱递过去，“打扰了。”

那人没收，笑呵呵地说：“今儿不收你钱了，电话在那儿，你打吧，我回屋看电视了。”

他道了谢，走向电话机，提起话筒，拨通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忙音只响了一声，吴邪迫切的呼吸响彻耳畔：“喂，是小哥吗？”

张起灵听着他的声音，想象他此刻的模样，一股暖流缓缓从指尖传至心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话筒，轻声开口：“吴邪，是我。”

吴邪喘着气问你在哪里，几秒钟后电话那端的背景音变得安静，他的语气喜悦里夹杂一点抱怨，问：“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你吃饭了吗？我家刚吃完，刚才在厨房帮我爸包饺子呢，你在看春晚吗？我好像听到电视声了……”

张起灵静静地听着，不时应上几句，吴邪在电话里说知道他今天一定会打来的，还说已经替他跟胖子拜年了，他兴致冲冲地说着积攒了近一个月的话，飞扬的快乐似乎顺着听筒跳进了张起灵的耳朵里，不知从那句话起，张起灵的眼中不断溢出笑意，好似真正融入了这个喜气洋洋的节日里。

“小哥，我跟你说…..”他的话语被打断，很快又重回耳边，小声抱怨着：“我又不会包饺子，非叫我包，刚才包的那几个都漏了….”

张起灵轻笑，猜到家人催促他，吴邪听出他的笑声，佯装恼怒道笑什么你还不如我你会包吗，张起灵点点头，还没出声，吴邪紧接着说：“你是不是点头了？那以后你教我。”

面对面的时候吴邪很少这样耍赖，电话里胆子大起来，并不清楚他的小聪明是在放任可爱。余光瞥见里屋的女人探头朝这瞧了瞧，张起灵按捺下没法立即实现的念头，侧耳聆听他的呼吸，道：“好，以后教你。”停顿一瞬，他慢慢地讲：“吴邪，我要挂电话了。”

那端沉默两秒，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他声音里的快乐似乎在那短暂的沉默里失重了，张起灵的心脏微微收紧，没能立刻回答，而后他听到吴邪的笑音：“你早点回来，好好吃饭，小哥，新年快乐。”

电视里有人唱一首柔情的歌曲，张起灵轻轻地把话筒搁回话机上，掏出衣兜里所有的零钱放在电话旁。来时路上冻僵的四肢已经回血了，他清楚回去的路上会再次遭遇风雪的刮割，没有丝毫犹豫，他推开门走进夜色中。

嘴边绽开无声的笑，在那声短促的新年快乐里，张起灵真切地感受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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