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洁癖,瓶邪洁癖,瓶邪洁癖

【瓶邪】广西爱情故事(完)

烂尾(T▽T)

(一)

上山进寨的这段路不好走,烈日当空,吴邪身上的T恤已经汗湿了,沉甸甸的行李扛在背上压在肩头,汗珠从额头啪嗒往下掉,连眼睫上也挂着汗,他不时地眨眼才确保脚下视线的清晰。

 

吴邪这一趟是给他准三婶硬拉来的。陈文锦开了个暑期培训班,带弟子来山上采风。她手底下的都是女将,没个能使唤干活的苦力,这不就想到吴邪了。她打着给吴邪物色对象的幌子,美其名曰把人拉进了队伍。

 

吴邪乖乖跟来也不是为了连影都摸不着的女朋友,一来文锦姨待自己一向不错,她提起这事是在饭桌上,当时三叔也在,吴邪一口答应下来。其实用不着三叔吹胡子瞪眼的他也乐意帮忙,更主要的原因是这次采风的地点,是广西一个叫巴乃的瑶寨。

 

这个地方他早听过,广西山脉众多,山岭之间层层相套,被人称作十万大山,巴乃就是这十万大山中的腹地,山峦叠翠,古道幽深,瀑布飞溅,溪流湍急,自然景观十分美妙。而且那里也是少数民族聚集地,风土人情极具特色,都说瑶族的姑娘能歌善舞,腰肢像柳条一样纤细轻盈。

 

吴邪也是学美术的,他有段时间没正儿八经出去写生了,这次机会正好,连路费都不用自己出。他们一行总共有8个人,除了吴邪全是女生。来的路上很是波折,先乘火车,中途换汽车,由平原进入山地的路段蜿蜒曲折,路面多有坑陷,差点把吴邪肚子里的早饭给颠出来。幸而一路风光优美,景色如画,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状态兴奋,吴邪用手机拍下许多照片,满目苍绿,映在眼中人也生气勃勃的。

 

等到汽车停在寨子的山脚下,他们拎着行李从车上下来,双脚踏上黄土地面,仰头望向面前的高山,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顿时谁也笑不出来了。女生们的行李多,吴邪身为唯一的男子汉,尽量多地分担了自己能够负担的行李,因而爬坡时比其他人更辛苦。

 

同行的人显然都被酷暑烤得够呛,没有一个人有力气说话,都在咬牙向上爬。因为出汗太多,吴邪的喉咙干得要冒烟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时,从旁伸出一条健壮的胳膊,一把扛起了他提在手上的两个拉杆箱。

 

吴邪一愣,那个身影已经迈开步子。他身上负担着的不止是自己手中的箱子,四个大小不齐的行李箱被他摞在一起,单手扶住扛在一侧肩头。他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两个大包,依然身形矫捷,健步如飞,几秒钟的功夫已经甩开他一段距离了。

 

吴邪还没反应过来,瞧得嘴巴都张大了,这位力大无比的兄台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此时听到陈文锦笑着和人打招呼,语气听上去松了一口气:“阿贵,你来啦。”

 

吴邪看向和陈文锦寒暄的男人,皮肤黝黑,大约四十多岁,衣着相貌一看就是当地人。陈文锦和他聊了几句,转头对大家介绍:“这是阿贵,老朋友了,等下到寨子里我们就住他家开的旅馆,大家再加把劲,就快到了。”

 

越往上走树木越密集,宽大的树荫连成一片,不似刚走上来时被太阳直射那么难熬了。刚才那位壮士没一会又在路上接应了他们一次,再加上阿贵的帮忙,几个人身上也只剩下些轻便的行囊,眼中的神采纷纷复原,这才有余力欣赏林间的景色,群山雾绕又变得迷人起来。

 

等一群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阿贵家的高脚楼时,无一不是筋疲力尽,大家自觉地找能靠能坐的地方,有个女生闻了闻自己的上衣,嫌弃地皱眉,叹道真想马上洗个澡。其余人零散地附和,这时刚才帮忙扛行李的男人走出来,吴邪瞧见他们的行李都放在门厅的木地板上,整整齐齐列了一排。

 

那人穿了件黑色的背心,浑身也湿透了,他撩开前额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露出的脸孔白净,细看还有几分英俊,长得很精神。

 

吴邪注意到原本七扭八歪坐着的女生们都坐直了,有一两个盯着那人窃窃耳语,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走上前去,笑盈盈道:“阿哥,谢谢你帮我们搬行李。”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自然地凑过去道谢,眼见就剩下吴邪,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走过去对那人笑笑,也随着前人招呼:“阿哥,你可真有劲儿,多谢啦。”

 

话一出口,那人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周围的女生不知为何一个个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就连在旅馆里帮忙的瑶族姑娘也咯咯轻笑,笑完好心地解释:“这位阿哥,阿哥是寨子里年轻的女孩子叫的。”

 

吴邪顿时大窘,刚才有些凉爽下来的体温又隐约回升了。他硬着头皮看着那人,嘴皮子不太利落,磕绊了一下:“那个…这位小哥,总之谢谢你。”

 

他说完就想逃开,却见那人微微点头,对他说:“跟着我,带你去房间。”

 

吴邪跟在他背后,其他人眼中依稀流露出羡慕,接着两位瑶族姑娘也引着她们去各自的房间歇息了。

 

高脚木楼的内部虽然简朴,却也一应俱全。吴邪放下行李躺在地板上休息了一阵,跳起来冲了个凉,洗掉汗臭,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此时已是傍晚,他站在窗前恰巧能看到远处山边彤彤的落日,一时间惬意舒爽,观赏片刻有人敲门,喊他下去吃饭。

 

这个被改作旅馆的木楼结构简单,一层吃饭的房间和灶台连在一起,空间非常大,他们全围在桌边也不会觉得拥挤。阿贵的两个女儿端上来热腾腾的炖肉,原来早先在旅馆里帮工的两个瑶族姑娘都是他女儿。

 

吴邪看了一圈,没找到那小哥的身影,便问:“阿贵叔,帮我们搬行李那个小哥呢,是你儿子吗?”

 

阿贵咽下一口酒,摇摇头:“你说阿坤啊,不是,他是帮忙的,我儿子去广州打工了。”

 

阿坤?果然是一个很有当地特色的名字,不过那小哥皮肤的色号一点也不像本地人。吴邪低头瞧瞧自己的小臂,经过下午的暴晒好像已经变色了,他一个男人,黑一点也不打紧。

 

炖肉的味道有点奇怪,肉质很考验牙口,吴邪觉得一般,但阿贵倒给他们的甜酒很不错,入口清凉甘甜,在舌尖上留下淡淡的余韵。他忍不住多贪了几杯,离席时脚下都略微晃荡了。

 

吴邪上楼回到房间,走向窗前想吹吹凉风,不经意间瞥到楼下一个人影,背对着他,坐在房廊下乘凉。他推开窗,对着下面的人喊:“阿坤哥。”

 

那个人回头朝上看,背着光也看不到表情,只觉得一双眼睛确切地望向这里,整个人透着轻微的凉意。

 

微醺的吴邪冲他挥挥手,傻乐两声,后退了几步,仰面跌进床里,歪头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舒坦,瑶寨的夜晚虫鸣扰人,可能经历前一天的舟车劳顿太过疲乏,吴邪连个身也没翻,一觉睡到天光。醒来时木楼里安安静静的,他楼上楼下地转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院子里的狗冲他吠叫两声,尾巴懒懒地摇晃。

 

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才发现都快十一点了,手机里有条未读消息,陈文锦发来的:小邪,我们去采风了,你昨天累坏了,没有叫你,好好休息吧。

 

吴邪心里一暖,又有些不好意思,别人都起床了,就他睡得死猪一样,估计那些女孩子又要笑他了。

 

他在饭厅找到了吃的,垫了两口,然后绕着木楼无所事事地转悠。阿贵家有两座高脚楼,大的就是他们住的旅馆,旁边还有座稍矮的,阿贵家里人住。吴邪在楼身侧面的杂物里发现了一辆小孩的滑板车,看上去很旧,落了一层灰。他把滑板车立起来,扑了扑灰,单脚踩上去,另一只脚在地面蹬了两下,发现还能用。

 

楼下的院子宽敞,还有一口水井,吴邪踩着滑板车绕井边滑行,单脚双脚轮流地变换姿势,把陈旧的滑板车踩得虎虎生风,连本来懒洋洋晒太阳的狗都跳起来,追着车轮跑。那狗傻乎乎地撒欢儿,吴邪干脆敞开怀在院子里“飙车”,权当帮阿贵遛狗了。

 

他回身逗着那狗,也就没留神脚下,滑板车的后轮陷进土坑里,车身一个趔趄。吴邪此时双脚都踩在车上,一下站不稳,他的视线还停在大狗甩来甩去的舌头上,眼看就要跌个屁墩儿,意料之中的摔跤没有到来,他被人给接住了。

 

腰间横着的手臂揽着他带进一个怀抱,他背靠在一个人的胸膛上,滑板车侧翻在地,大狗兴奋地跳上去啃轮子。吴邪扭头去瞧接住自己的人,发现是那个叫“阿坤”的小哥,低着头,平静地望着自己。

 

他松开支撑的手臂,吴邪赶忙站直了,转身和他面对面,发觉两个人站得很近,就后退了一步,挠了挠头,说:“谢谢你啊。”

 

他不知道院子里还有人,登时无比尴尬,自己刚才的行为被他看去一定觉得蠢毙了。吴邪的耳尖悄然变了颜色,无意间昭示着主人的难为情。小哥没说话,转身往木楼里走,吴邪讪讪地跟在他身后,因为没听到笑声心里面多少自在了一点,这小哥的性子闷,想来也不会把他的糗事到处说。

 

他正暗自庆幸,前方的人突然回身,直视他的眼睛,缓缓开口:“我叫张起灵。”

 

 

(二)

张起灵突然自报家门,吴邪一怔,下意识礼貌地回应:“噢,你好,我叫吴邪。”

 

他的视线依然没有移开,坚持道:“你可以叫我张起灵。”

 

吴邪对自己昨晚推开窗大大咧咧喊人家“阿坤”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就琢磨着难道他还在为自己失言的那声“阿哥”而在意?一想到这,再看向张起灵波澜不惊的面孔时他莫名想笑,话音温和中略带无奈:“小哥,我知道了。”

 

等到中午陈文锦她们还没回来,吴邪探头探脑地朝门口张望,张起灵打量他几眼,低声说:“上山需要向导,不要乱跑,山中有野兽。”

 

吴邪应了声,随口问:“有什么啊?”他没当回事,现在生态破坏那么严重,人类部落群居的地方还能有什么野兽,估计就是野鸡野兔这类的。阿贵家的一侧墙上挂了两杆猎枪,瑶寨人打猎,在淡季又不农忙的时候会上山猎野味,有的也拿出去卖,这里的人和城里人不一样,他们的生活习惯还保留着一些古朴的作风。

 

“野猪,猞猁,豹子,还有蛇。”张起灵话不多,却语出惊人,吴邪立刻双目圆睁,望向他的眼中迟疑不定,小心询问:“山上的野兽攻击人吗?”

 

他摇摇头:“你跟着我,不会有危险,下午我带你上山。”

 

吴邪嗯嗯应下,保证不会独自上山。张起灵去灶台生火烧水,找出一挂面条,吴邪坐在木凳上看他熟练地炝锅,忍不住问:“小哥,你是吓唬我的吧?”

 

张起灵不置可否,吴邪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不过这儿的路这么曲折,楼都长得差不多,我怕迷路,你有空多带带我吧。”

 

说话的功夫间面条出锅了,吴邪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张口吹散热气,面汤里飘着葱花和一点油腥,葱香扑鼻。

 

两人简单地解决午饭,吴邪回房拿上画架,在背包里塞了两瓶水,下楼时看到张起灵已经站在廊柱那儿等他了。他小跑过去,笑道:“小哥,走吧。”

 

张起灵的手伸向他的画包肩带,吴邪侧侧身,说:“不沉,里面是画画的工具,我背着就成。”

 

两个人顶着大太阳出发了,在广西的盛夏,烈日是无处不在的,只有在暴雨时分才会稍作隐匿。张起灵对山上的地形十分熟悉,闷头朝前走,根本不往四周看,大概对这里的树木花丛已经免疫了,吴邪则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经常停下来拍照。本以为张起灵是带他去和陈文锦汇合的,但他走到一个绿树成荫的地方停下了,吴邪跟在他背后也停住脚步,张起灵用手拨开等身高的灌木丛,指指对面,吴邪凑近,顺着方向望过去,瞬时睁大眼睛,露出惊奇的神色。

 

他们对面是一面垂直而落的瀑布,从山崖上飞溅而下,落下的水流汇入到一处不是很宽的河谷中,潺潺地冲刷河道浅滩的石头,河水清澈透底,碧波荡漾。

 

“真美。”吴邪赞叹道,对张起灵说:“小哥,就在这儿吧,得找个能支画架的地方。”

 

他们继续在草丛中前进,来到一处相对平坦的绿地,吴邪支上画架,把画笔颜料摆在地上。张起灵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静静地望向倾流而下的水幕。

 

一旦进入到作画状态,吴邪便潜心凝神于笔尖了,他的目光在湖光山色与画布间频繁交替,山景令人沉醉,淙淙流水和婉转的鸟鸣分外动听,构成一幅生动安定的光景,置身其中的人是不会忍心打扰的。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来张起灵还在,回头一看,张起灵藏在树荫下,倚着树干打起了瞌睡。吴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他双眼紧闭,睡得还挺香。

 

山上的蚊虫多,野蚊子更厉害,叮一口就是大毒包,张起灵睡相沉稳,毫无顾忌。说来奇怪,吴邪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刚才还绕在耳边嗡叫的飞虫全都不见了,莫非他身怀异术,能驱蚊虫?

 

一阵风悠悠袭来。山间的风带有一股草木的清香,在闷热时节出现总令人心旷神怡。张起灵前额的头发长,垂落在眼前,被微风吹动,发丝扬起,似乎搔的他脸上有点痒,他微微蹙起了眉。吴邪见状伸手把那几缕不安分的头发压了下来,掌心轻轻一按,头发服帖了,张起灵也醒了,睁开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

 

吴邪干笑两声,心想:不用谢。说出口却成了:“吵醒你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两个人收好东西调头往来时的路线返回,走到一半,吴邪背上被画包覆盖的衣料都湿透了,他招呼张起灵停下休息一会,想起清凉的河谷,懊悔地说:“刚才找条路下到河里泡一会就好了。”

 

张起灵却否定了他的想法:“那里水势急,不安全。”

 

吴邪颇为遗憾,转瞬间又想起进寨的路上看到的山涧,远远地能看到人影,也能听见人们戏水的欢笑。他向张起灵问起,语气透露出向往。他脸上因为燥热的天气而红扑扑的,张起灵略一思索,说知道在哪里。

 

吴邪立马来了精神,跳起来说:“那我们快去。”他跟着张起灵七拐八拐地在林间穿行,十多分钟后就听到汩汩的水声持续接近,又走了百十来步,一条溪涧映入眼底。

 

这里四下无人,水道也比他之前看到的窄,应该不是进山时碰到的那一条。张起灵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那里人多,你用这个。”

 

一个人独享这么大的池子,这怎么好意思,吴邪笑出小虎牙,三下五除二卸下背包脱掉上衣,手指碰到裤子纽扣的时候犹豫了,他偷偷瞥了眼张起灵,见他又找了一棵树纳凉,丝毫没有下水的意思。

 

吴邪里面穿的是贴身的三角裤,虽然张起灵也是男人,但他还是觉得只穿条裤衩不雅,踟蹰过后穿着短裤直接下水了,整个人泡进水中时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早个几十年村里人用不起空调,到溪流河水里泡澡是天然的消暑办法,不管天气多热,水里总是清凉爽人的。吴邪也只有小时候回长沙老家才有机会到河边玩儿,他水性不错,敢跳进河里游泳,那真是久远的美好记忆,现在想起来仿佛还记得垂柳倒映的水面上随风轻舞的风姿。

 

他泡了片刻,被稀疏漏下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溪水也变得有点暖和,他转头想瞧瞧张起灵在做什么,这才发觉树下的人不见影踪。吴邪四处张望也没找到人,索性又把下巴埋到了水里,这个地方张起灵比他熟,反正人也不会跑丢。

 

张起灵回来时他都快睡着了,身子泡的凉爽,脸上的皮肤被晒得酥酥的,眼皮直向下沉。迷糊中吴邪感觉到一个身影走近,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张起灵缓缓走来,他怀里抱了个东西,好像,好像是一个西瓜。

 

西瓜?吴邪的眼睛一下子完全睁开了,从水中探出半个身子,探头朝他那儿瞧。张起灵走到他旁边,蹲下身用两手扶着西瓜放进水里,让它和吴邪一块泡澡。

 

吴邪拍了拍西瓜,听到结实的闷响,他的眼睛闪着光亮:“小哥,你从哪里找到的?”

 

“山上有瓜田,现在都熟了。”

 

吴邪见他蹲着的姿势别扭,便把西瓜接过来,抱着一起泡。溪水冰镇的西瓜特别好吃,味道清甜,外面买的瓜再甜也吃不出这个味儿,没想到张起灵还挺会享受的。

 

西瓜不能泡太久,过了一会吴邪把西瓜捞出来,张起灵放在地上,在瓜皮上敲了敲,接着对准一处用掌侧向下一劈,那西瓜就跟蒜瓣儿似的,四分五裂了。吴邪看得啧舌,越瞧越觉得张起灵像个隐世高人,深藏不露。

 

“小哥,你不会练过九阳神功吧?”

 

张起灵递给他一大块西瓜,眉目舒展,嘴角略微上扬:“嗯,还有乾坤大挪移。”

 

竟然还会接梗!吴邪眼中含笑,睇了他一眼,专心对付手中的西瓜了。

 

他们在溪边待到了太阳快下山,回去的路上又顺手去瓜田摘了两个西瓜,回到阿贵家时正赶上晚饭。

 

陈文锦笑着问:“小邪,一天没见着你,去哪儿疯了?”

 

吴邪裤子还湿漉漉的,急着回房换,应付了一句,对张起灵说:“你等我一下。”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了。等他换了身衣服下来,张起灵还站在门口,吴邪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小哥,一起吃饭吧。”

 

闻言,陈文锦也道:“小张,坐下来一起吃。”

 

看上去文锦姨和张起灵也早就认识。张起灵没动,吴邪直接拉着他的胳膊往饭桌走,把人按在椅子上,张起灵也就不好拒绝了。

 

吴邪和陈文锦说起下午时看到的那个瀑布,陈文锦感兴趣地听着,扭头对张起灵说:“谢谢你照顾小邪。”

 

其他人也说:“阿哥明天也带我们去看看吧。”

 

张起灵垂着头,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吴邪想兴许他明天没空或者不方便,便岔开话题,让阿贵的女儿帮忙把西瓜切了。西瓜端上来被瓜分一空,大家说说笑笑的,夜色很快就沉了。张起灵默默地起身走出去,吴邪回神发现人不见了,起身追出去,张起灵还没离开院子,他在背后喊了声“小哥”。

 

张起灵站在原地,回身望向他,吴邪摸了摸鼻子,说:“今天谢谢你。”

 

他没有听到回应,张起灵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沉默地看着他,气氛忽的古怪起来。吴邪走也不是,也不能干站着,想了想,抬起手主动和他道别:“再见小哥。”

 

吴邪放下手,看到张起灵向前迈了一步,走进了幽暗的灯光里,他轻声地说:“明天见。”

 

 

(三)

第二天吴邪没有再贪睡,起得很早,见阿贵的女儿在编竹篓还跟着学了一会。吃过早饭所有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分成两队分别由阿贵和他的小女儿作向导,他的大女儿去田地里帮忙了。

 

吴邪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他总还记着张起灵夜里那句“明天见”,觉得那应该是一个约定。于是又一个人待了大半个上午,先是在院子里逗狗,因为阳光太足又躲回房间,老旧的扇叶工作起来嘎吱叫唤,伴着丝丝小风他拿起手机,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一直到肚子饿了他才下楼,意外地看到张起灵坐在桌前的背影,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回过头,霎那间神色显出些呆怔。吴邪也没察觉,欣喜地走到他面前:“小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我?”

 

他没言语,下巴略微扫了扫,吴邪对他的寡言已经习惯了,转身进厨房四处察看,在铁锅里发现了今早剩下的白米饭。他拿起灶台上放着的打火机,蹲下身试着点火,几次没有点着,张起灵俯身拿走他手中的木枝,往炉子里加了些干草,火苗很快烧起来。

 

吴邪推张起灵的肩膀让他过去坐,昨天他煮面,今天自己也来露一手,会的不多,炒饭还是手到擒来。

 

阿贵家的菜刀刀柄重,他用着不顺手,切没两下就被张起灵夺走了使用权。他一只手的手心抵着刀柄,手指按在刀脊上,迅速切出薄厚均匀的萝卜丝,整整齐齐地码在菜板上,看得吴邪心生惭愧,两人差不多的年纪,和张起灵相比自己真算笨手笨脚的了。

 

在灶台边站了片刻脸上就渗出了汗滴,好在辛苦没有白费,装盘的炒饭色香味俱全,吴邪谦虚地说:“凑合吃。”后来见张起灵不声不响地又添了一碗,心里飘升出一阵轻快的满足感。

 

他还嘴馋阿贵家的甜酒,主人不在时不好自行取用,只能不时望着酒坛过过眼瘾。不过后来张起灵打来新鲜的井水倒给他,入口清冽,特别润嗓,难怪酿出来的酒那么香。

 

之后的两天吴邪就一直跟着张起灵,度过懒懒的上午,吃简单的午餐,然后一起上山写生。回程前跳到溪水里舒服地泡上一时半刻,不仅洗去一身的黏腻,也尽情享受山风溪水的清新畅快。

 

吴邪觉得这是他喜欢的生活,在曼妙的自然里人变得渺小,心情却陡然开阔,有那么多美的地方美的瞬间,他不怕花时间逐一感受。

 

吃水不忘挖井人,张起灵从不下水,吴邪便上岸拉他。张起灵稳如泰山,吴邪拉不动,瞧见他脸上游刃有余的悠闲,心里来劲儿了,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前拉扯。没料想张起灵忽然起身,这下他十二分的力气全反作用于自己身上,靠张起灵拽了一把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张起灵眼中噙着浅笑,搞得他没了脾气,咕哝着:“好玩啊?”讪然地走回去自己泡着,也不做蚍蜉撼树的傻事了。

 

吴邪和阿贵打听张起灵的身世,这才得知他的家人全都去世了,如今孑然一身,他身上强烈的游离于世俗之外的孤寂感也就不难解释。他听了有些难过,为张起灵悲凉的身世,也为了某些道不明的缘由,或许是因为萍水相逢,他并不能做什么。

 

到第四天时发生了一点变故。他们经过去往瀑布前的那片灌木丛时,张起灵突然拉住了走在前面的吴邪。吴邪回头正要说话,张起灵神色警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立刻闭紧嘴巴。接着就听到草丛那头传来几下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某种动物的嗷叫,听着有点像猫。

 

“野猫?”吴邪轻轻用气声询问,张起灵摇头,压低声音道:“是猞猁。”

 

吴邪大惊,这山上难道真有猞猁?之前以为他是吓唬自己玩的,但见张起灵不容置疑的眼神,明白这次不是玩笑。他吞了吞口水,小声问:“有没有危险?能看一眼吗?我还没见过活的猞猁呢。”

 

他澄净的眼底折射出好奇的神采,那同样是不太容易拒绝的。张起灵点头应允:“别出声,跟在我身后。”

 

吴邪忙点头,两个人猫着腰在灌木丛中小心地前进,走了十多米,张起灵停下来,拨开眼前的杂草,示意吴邪凑近。吴邪把头伸过去,看到二十多米外有两头形似大猫的野兽正在草地上嬉戏,看那耳朵尖上耸立的两簇深色丛毛,真是猞猁。

 

见置顶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吴邪睁眼望着乌黑的房顶,眼角渐干,涩得快要流泪。雨声已经微弱,只余房檐上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夏日的暴雨就是这样,来得没缘由,走时也绝不拖拖拉拉,再普通不过的气象。吴邪忽然觉得残酷,明早天明时,高温蒸干所有的水汽,牲畜照常吃草,人们照旧生活,这场雨下够一天一夜,那又如何,还不是了无痕迹,会随着他离开的身影一起被这座寨子遗忘在记忆里,连群山与溪谷也不会记得他们存在过。

 

他枯坐整晚,第二天第一个提着行李下楼,过了半个多小时其他人陆续出现,陈文锦笑着问:“起这么早,是不是昨天睡太多了呀?”

 

吴邪没吭声,摇摇头,帮手把行李搬到外面,阿贵提前雇了两辆牛车帮他们拉行李,下山的路比起来时容易得多。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山风分外清新,女生们三三两两地拍照留念,叫到吴邪时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拍完了再慢吞吞地走回来,长长的睫毛垂落望向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文锦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安慰道:“小邪,舍不得走?喜欢的话明年可以再过来。”

 

明年,吴邪自嘲地笑了一下,又不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他是真的舍不得这个地方的,张起灵亲手烧的茶具他用衣服包了几层收进行李里,以后回想起来至少还留个念想。至于明年,再来又如何,再疯狂地跑到他的房子里同他接吻?甚至上床睡觉?想想都荒唐。

 

他唇角的一点弧度变得苦涩,陈文锦拍拍他的肩,身后的阿贵喊行李都装好了,可以出发了。他起身四下环顾,远山一望无际,天地这样广阔,不想告别的人会不会就藏在一片晨雾后面,默默看着自己呢?

 

他走在队伍的末尾,缓缓地回身,朝远方挥了挥手。

 

 

晒黑的皮肤还没恢复,转眼就已经开学了。吴邪重归校园时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似的,整日里无精打采,要不然就是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经常一连叫他几声也收不到回应。胖子开始还调侃他是不是晚上看片撸多了,日子长了也觉出不对劲,再一打听知道他假期里去了趟广西的瑶寨,一起去的还都是些姑娘,明摆着有事发生。

 

他再三追问,吴邪闭口不言,被问得烦了就气呼呼地说:“我没在想姑娘,也没人看得上我!”

 

听听,这哀怨语气和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的可怜相,“是哪个不长眼的伤了我们天真的小心肝啊?你说你,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咱也有,何必为了一段露水情缘想不开,学校里盘靓条顺的丫头片子多得是,改天胖爷保准给你撮合一个。”

 

胖子这话本是好意,却不知哪里戳中吴邪痛脚,就见他清俊的脸上五官全挤在一起,像刚吃下一个青涩的柠檬,表情皱巴巴的,难受极了。胖子知趣住嘴,过了会儿小声嘀咕:“天真,你该不是被瑶家妹子下蛊了吧?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回广西给人家种地?”

 

吴邪不理他,蔫巴巴地说:“我不去食堂吃饭,先回去了。”

 

他回到宿舍,拉开抽屉拿出收在盒子里的小茶杯,手指在杯壁轻缓摩挲,这个捂热乎了就放下转而拿起另一个。他从广西回来后常常拿出这套茶具来看,有时候摸摸,有时放到鼻子下面闻一闻,也闻不出什么特别,但他忍不住这么做。这是一件张起灵的东西,现在属于自己了,对着它们时吴邪心里似乎好过一些,就不那么拼命地想起那个人了。

 

他对着杯子发愣时,宿舍门被撞开,两个缠斗在一起的室友边笑边闹。成年男生间的打闹可不是你推我我推你,双方目的明确,都直奔下三路而去,攻防之间彼此较力,谁要是支撑不住倒下阵来,多半就要遭受“鸡飞蛋打”的小小苦楚。

 

身后的战局逐步扩大,吴邪把椅子向前挪动想要避开他们,没想到那两人脚下拌蒜,齐齐地栽歪下来就要倒在他背上。“快躲开!”吴邪立马跳开了半米远,躲是躲开了,两个人的体重砸在他桌子上,震得砰一声巨响,紧接一串的“哐当!”“啪嚓!”“咚!”桌上放着的杂物尽数被扫落在地,其貌不扬却是他无比爱惜的茶壶和茶杯,此刻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吴邪听不到旁的声音了,蹲下身捡起一块碎陶片,手微微地颤抖。身后有人拍他的肩,吴邪甩开他的手,把碎陶片放回地上,喊了声:“这些都不许动!”起身便朝门外跑。他跑下楼梯,跑过聚在一起收快递的人们,跑过学校里成排的银杏树,再往前一段就出校门了,他脑子里塞不下别的想法,一时间就想不管不顾地回到那个寨子里,见一见张起灵。

 

他像是着了魔,拔腿往校门口狂奔,眼前的景物在奔跑中模糊,他们从前眼前掠过,变成一道道残影,太多个晃动的身影让他脚下变得跌撞,直到他结结实实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用掌心护着他的头,低低地呼唤:“吴邪。”

 

吴邪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张起灵幽暗的眸子明明白白地同他对望,朝思暮想的人毫无预兆出现在眼前,这太像是做梦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溜进鼻腔,吴邪使劲地嗅嗅,用力吞咽,好不容易把扑腾狂跳的心咽了回去。他恍惚地抬起胳膊,碰碰张起灵的脸,指尖一触即离,像被皮肤真实的触感给吓到,他的语气中含有一种梦幻的腔调,听起来略显古怪:“小哥,是你吗?”

 

张起灵拍了拍他的手背,耐心地说:“吴邪,是我。”

 

“可是,你怎么,你不是应该在巴乃吗?”吴邪语无伦次地问。他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走出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张起灵,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似的,狂喜、困惑、焦急、想念…纷繁的情绪一股脑地涌现在他眼中。这副懵懂失神的模样挺招人,张起灵心中悸动,五指收拢把他的手握紧了。两个人手上都有汗,只不过不同于以往,这次张起灵的掌心火热,吴邪的却凉丝丝的,覆着薄薄的汗液,温顺的蜷在张起灵掌中。

 

张起灵把持了一下才松开他的手,转而在他背上轻拍:“边走边说。”

 

也不能指望他把自己的从天而降说得多么有命中注定的传奇色彩,实际上张起灵两句话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一贯得言简意赅:“我考了陈老师的特招生,过来找你。”

 

吴邪愣愣地听着,说不上哪一句对他的冲击更大,他一时间理不清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是张起灵考上学校顺便过来见他,还是…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地问:“找我?”

 

张起灵淡淡地笑了,凝神望着他,神色间满是认真,道出的话语像风中带来远方山谷的低吟:“阿妹走了,阿哥的心也跟他走了。”

 

吴邪的脸蹭地红了,落日的红霞爬上他的脸,从脸颊到脖子都染上了大片绯色,走失的神智迟缓地流回脑海心田,第一个升起的念头竟然是:原来张起灵心里挺欢喜阿哥这个叫法,当初以为他介怀,真是人不可貌相……紧接又反应过来那阿妹指的是自己,脸皮顿时滚烫,喜和羞同一时间汹涌回潮,使他满面酡红,不能言语。

 

他张开嘴,努力地发声:“你胡说什么,我在这,我不会走。”

 

“嗯。”张起灵点点头,牵起他的手腕,目光中尽染温柔:“抓住你了。”

 

银杏的树叶簌簌飘落枝头,在脚下铺陈出一道金黄的路,秋天尚浅的凉意在两人中间打了个转。张起灵乌黑的双眸里有银河在流淌,他张开双臂,对吴邪抿抿唇角,吴邪浑身一颤,吸了吸突然发酸的鼻子,急切的步伐把落叶踩得飒飒作响。他把自己发射出去,一头扑进张起灵怀中。

 

张起灵强健稳定的心跳咚咚打在胸口,吴邪静静聆听。他的发顶和耳尖被轻柔啄吻,好像一个虔诚的仪式。

 

夏天生长,秋天收获,这也是自然的规律。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开花结果,他的盛夏金秋满载幸运,或许他把积累了二十多年的运气都花在了巴乃那个小寨里。山路上伸出援手的年轻人对他说:跟着我。他的神情淡的像画一样,眼睛却生动黑亮,吴邪恍了恍神,点头的瞬间如同对命运伸出了手。

 

感谢命运,让他们相遇。


End


挺久之前和女神聊天时提到想听吴邪叫哥“阿哥”,就这么一句话不知咋会扯这么长的。写的时候想的是电影里不是有那种情节嘛,陌生的人相遇,彼此吸引火花四溅,共度三天两夜的时光,甚至会干柴烈火,分开后止不住彼此想念blabla 

但我是典型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选手,太废了!!后面自己都写睡着了,自我嫌弃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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